跟我说,晚安 年轻的脸上逗留着空洞的微笑. 我们就像是上吊的人, 挣扎只会让我们死的更快更难看.
莫不如,微笑着死掉.
梅子死了,死的毫无征兆.就像是一个人睡着觉,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没了温度--死掉了.医生说她吞了很多的安眠药.
我没听梅子的话.很久以前梅子和我说,如果有一天,她睡着不起来,就是真的困了,让我一定不要叫醒她.那天梅子把手握成拳,高高的举起来,说,我睡觉的时候脾气很大的哦~要是叫醒我,一定会和你打架.然后咧开嘴笑.可我还是把梅子送到医院,把她全身都插上管子.终于,也没能叫得起她来.在殓房里,我一直都在想,梅子会不会突然揭开白色的布单,坐起来,向地上吐一口唾沫,然后骂我:草!你有病啊!再冲过来打我一巴掌.
呵呵,这样子倒好.可是有的人还是安静的睡在白色的布单下面,微笑着做梦.梅子很固执,真的想睡,没想起来.
真的有那么困么?丢掉的年华,安静的死去……
我们,有罪.
这样子是不对的.
然而,谁会听呢?
混蛋,起来!跟我说,晚安.
夜里突然饿得醒过来.我摸索着下地找些吃的东西.打开灯,总是感觉梅子还在,就好象坐在那里看电视.蓦地回过头来和我说,煮面啊?带我一份咯!我便当真的把最后两桶泡面煮掉,一桶自己吃,一桶放在那里,一直都没人动.慢慢凉掉,像死去的人,冰掉体温.混蛋,不是饿了么?!
离天亮还有好久.我摸出手机蜷在沙'发上打游戏.Top three里都是梅子的记录.而我玩了那么久,却始终都破不了,就像生活中的很多事,不是努力了就会完成的.
生活把我们玩的团团转,耍的遍体鳞伤.然后把我们吊起来,指着我们告诉全世界的人看:看看,这就是生活.
对,该死的生活.
好象梅子就坐在旁边.嘟囔了一句,切~真笨.这样子的话,我听梅子嘟囔了好多年.到后来我都坚信自己有多么笨.我抓了件衣服,打算不再呆在这里.怕这样下去,连我都会害怕了.也许,疯得掉.
关掉灯.
睡吧,晚安.
“喂,萱萱,是我.”
“恩,知道.你在哪?”
“在家.”
“骗人!我刚从你那下来,都没人开门!”
“呵呵...”
“笑什么笑!在哪?”
“那你从单元门出来,向北走到第68个路灯就看到我了.”
“啊~可是都这么晚了,一个人走夜路,很害怕的……”
“傻瓜,骗你的啦.我正在向回走了.67…66…65……”
“那我也向着你走好了,那样子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.1…2……”
灰白色的路灯照的地面惨白.像是走在惨白的尸体上.
有很多时候,我们就像这样.数着数着就路过了大片的时光.谁和谁数着相反的数字.跳过了几,数错了什么.谁死了,谁还活着.都无所谓.都只是,路过而已.
萱萱数到了26,我数到了37.然后突然困了.我把额头顶在萱萱的肩上. “小白痴,你数错了.”
萱萱说,不可能~!
“我困了.”
“那你跑出来干嘛,你困了,一定是你数错了.”
“家里不是我一个人.”说出来,自己都觉得害怕了.呵呵,真吓人.萱萱骂我,大白痴!
“是啊,我真白痴,梅子也这么说.”
萱萱抬起手,指尖划过我的眼睛,脸,下巴.温柔着像是在画画.然后沉默下来.夜让该闭嘴的东西都闭了嘴.
“有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吻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.小女孩问,你会负责任么?小男孩一听就乐了.说,别开玩笑了,我们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,你玩不玩?不玩我回家吃奶了.”
萱萱笑了.抬起头来问我,这是什么?
“梅子给我讲的,一点都不好笑.”
梅子总是给我读她手机里面,别人给她发的短信.然后咧开嘴,标志性的,没心没肺的笑.笑的够了,就把手机扔到一边,忿忿的说,一点都不好笑.
“梅子他……为什么?……”
“我也不知道……她一个月都没回我这,在后来我看见她,就这样子了……”
然后又是一大段的沉默.夜又闭了嘴.
“这个城市,真恶心.”呆下去就想吐.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“算了,我们走吧……”
“走?那去南京好了,那里的晚上,很漂亮的。”
“我是说带你去吃东西,什么南京什么的?呵呵……疯子……”我伸出手,捏萱萱的脸,好凉.
这个季节,怕是也要到秋天了吧.
“你冷么?”
“不会啊.”
“饿了吧?我都吃过了.猜猜我和谁一起吃的?”
“恩?”
“不告诉你……哈哈,南京!……”
“哎呀,不要讲了.我理解错了.呵……”
有很多时候,我们的微笑,就这样.和深黑色的夜显得格格不入.像是梅子曾经笑着骂该死的生活.呸!狗屁!不爱我的人都滚.无所谓.然后呢,有些无所谓,变的有所谓了.然而,有的人死了.而我们,依然笑着.
梅子的葬礼很简单,没比活着的时候复杂.除了裱上了黑白的照片.梅子的妈妈一直在哭,梅子却还是在笑,没心没肺的笑.
遗体告别.梅子比睁开眼睛的时候要好看.有的人,也许真的这样.死掉了,比活着要幸福.真的很好看……
人死掉了,就这么简单.安息园在城市的边缘.我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雇来的面包车.到了地方,我便没命的吐.一直吐到胃抽搐的发痛.萱萱吓得一直拍着我的背.
我们没有跟着他们去下葬梅子的骨灰.
萱萱问我为什么不去.
“你知道么?俯视一个死去的人,那个角度看下去,是我最害怕的角度.”
我从那个角度目送过太多人.爷爷,外公,外婆,梅子.人这一辈子都在给自己爱的人送葬.想送,舍不得.想留,留不住.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送走了,弄丢了.
我告诉自己,他们一定都讨厌我,才走掉的.
他们讨厌我,他们讨厌我,他们讨厌我.
这样才能不悲伤.
于是到最后.我开始,厌恶自己.
萱萱靠着我听.“睡了?”
“没,不过困了.早上三点就赶过来了.”
“猪.”
“大傻瓜,为什么要讨厌自己.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答应我不能讨厌自己.知道么?”
我站起来,拉起萱萱.拍拍屁股上的土.“我们回家吧,小傻瓜。”
“可是他们还没回来,我们怎么回啊?”
“我们又不认识他们,他们回不回来又有什么的?我们是来送梅子的,你看,梅子都回家了.我们也该走咯.再走走,前面会有车站的.”
“恩,那走吧.我都饿了,你饿了没?”
“呃,吐过了,我想应该快饿了吧.山上好凉,你冷不冷?”
…………
梅子以前说,高处不胜寒.越高的地方就越孤单.她说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,买到这座城市最高的房子,死之前就住进去.真的死了,尸体烂掉.让整个城市都嗅得到寂寞和悲伤.然而,梅子没赚到很多很多的钱.还烂在了城市偏僻的土壤里.可是,依然嗅得到浓浓的寂寞,和悲伤.
生活,你该死.晚安,睡的人.
夏天都过了.秋天也该来了.秋天都来了,冬天还会远么?索性都要悲伤,莫不如,忘掉春天吧……
“萱萱,南京是什么样子的?…”
2008年9月26日早1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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